南十字星（chapter10-chapter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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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掉衣服走进浴室，侧身看向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一头长发因为刚在风中奔跑的缘故有稍许凌乱。
泉闭上眼睛，左手抚上心跳加速的胸口，深呼吸想让心情平复下来。
在数码宝贝世界的时候，好像也有一次像昨天那样酒后失态的经历，导致辉二拓也一度被弄的很尴尬——这还是之后听波高兽告诉自己的。
“别再做这种丢人的事了，你是傻瓜吗？”内心悲愤的声音响起。
拧开浴阀，花洒喷出的热水混合着渐起的雾气安抚了打结的神经。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泉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桌上的手机亮着，拿起一看，是辉二发来的消息。
“今天晚上有流星雨，要不要一起？”
“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天文了？”
“一直都有。”
“可以啊，什么时候？”
“十点，我家二楼天台。”
“行。”
“你的头还痛吗？补充点维生素C或许会好一些。”
“已经完全不痛了，昨天真的非常谢谢你，辉二...真的很抱歉，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我一会儿要出门，晚上见。”
“好∩_∩”
放下手机，泉吹干头发，坐在画板前，用心描摹那副剩下的画。
画里的天幕下，一个女孩正在高高的塔上眺望着晴朗明亮的世界。
chapter11
黑色的夜空深远得像一个无底巨洞，洞的一端连着浩瀚无尽的宇宙。
天台的视野格外开阔，大半个街区的景像尽收眼底，远处的山寺在树叶中若隐若现。
少年看了看表，流星似乎比预期时间晚了。
沉默许久，辉二开口道：
“泉，你喜欢天空吗？”
“喜欢，说起来，我从小就时常望着天空，总觉得自己似乎能去到离那片天空很远的地方呢，没想到居然成了真的，”泉顿了顿，看向一侧坐着的少年：“你呢，辉二？”
“我更喜欢黄昏后的天空，黑色的安静的天幕，看着它心中好像就有了能平静一切的力量。”
“是吗...”
少女起身，背影纤柔，在视角更贴近夜空的栏杆边站定——这一幕定格般映在少年眼中。
“有些时候，我更喜欢看星星，这好像可以让我暂时忘却烦恼，也能睡得更安稳...”泉轻轻说道，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落寞。
“你是否知道南十字星的传说？”
“那是什么？”少女回头，光影明灭间，显得侧脸愈发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北回归线以南才能见到的星体，被认为是会带来好运的象征，如果你能见到，许个愿望说不定就不会失眠了。”
“看来南半球居民生活方式普遍轻松愉快是有原因的，如果我见到这颗星，我一定对它许愿让梦想成真。”泉对辉二笑着，随即转过身，沉浸在夜色中。
天台的微风吹拂着夏夜的凉意，少女撑着下巴抵在洁白的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许是费神望得久了，泉感到有些累，下来的时候略感眩晕，脚一软，一个不稳便朝地面跌了下去。
“小心。”
身后的声音及时响起，来人扶住了即将摔倒的少女，泉跌进少年散发着干净味道的怀中。辉二低头，只见一双小鹿般清灵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有些人的眼神只要见过一次，此生便再也无法忘却。
更何况，这眼神的主人是织本泉，那个主动向他伸出手，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被放在心底很多年的姑娘。
“距离流星出现还有三秒，现在，时间到。”辉二朝着泉靠近了些，低声道，海蓝色的眸出现了星光的倒影。
旋即，一个吻落在了少女的唇边，温柔而不失力度。被扶住腰的泉一瞬间睁大了双眼，看着流星如同雨点般划过上空，感觉自己就快要晕过去。
“唔...”感受到身下的少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少年及时停住动作。
泉喘着气，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脸颊发烫，伸出手碰了碰嘴唇，方才真实的触感告诉自己初吻被夺走了，那个人是辉二。
“别一直憋气，下次记得呼吸。”辉二轻轻揉了揉身下的小脑袋，从背后把女孩搂在怀里，看着空中的流星群，不紧不慢道：
“有时候，不必因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流星一般短暂的生命里，依旧会留下永恒的精彩，”良久，少年看向少女，望不见底的深邃眼眸如同星夜谱成的诗般隽永。
“人生还很长，余下的时间，尽情做喜欢的事吧。”星空下的源辉二说。
chapter12
泉和辉二交往了。
天台事件后，两人确定了关系。以前的泉除了平时上学之外，基本上都是一个人活动，拥有着最大的自由却很难说不孤独。而现在却像是有了可靠的陪伴一样，在不干扰到对方日程安排的情况下，如果方便的话，会一起去图书馆天文馆之类的地方活动。而且在兴趣爱好方面，泉发现二人意外地投缘，很容易步调一致。没有过多的争吵，默契度已经到了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如何行动的地步，有时候这让泉自己都无法相信。
周六的时候，同学聚会。经历过上次醉酒后泉说什么也不肯碰酒精。
“小泉，你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考虑一下班长怎么样？”一个关系好的女生凑了过来，试图牵线。
“你这个问题来得太晚，现在有了。泉喝了一口杯中的桃子汽水，晃了晃剩下的部分，慢悠悠地说。
对面的班长还在和同学比赛吃东西，视线才离开一会儿，桌上便堆满了空盘。
郊外的风吹拂着树林，散出温暖清新的湿润气息，湖面波光粼粼，夏日的风景在太阳照耀下，更显得绿意盎然。
泉骑着自行车，感受微风划过耳畔的徐徐声响，仿佛身心都变得开阔了起来。
远处，几个同学围坐在一起聊天。
“你们听说了吗？织本同学有男朋友了诶。”
“真的吗？不敢相信，谁能把我们班的高岭之花摘走啊，听说上一次，就连篮球部的岛田队长告白都被拒了。”
“好厉害，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她追到手。”
“听说是庆大的，在理工学部，人帅成绩又好，打球也打得不错。”
“我想起来了，我堂姐跟我说过去年她们校庆上有人用吉他弹了老鹰乐队，绝对就是他没错。”
“啊，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我问过小泉，她说她喜欢上进的男生。”
“织本泉都已有男友，我却还是单身，苍天啊...”
话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当事人正骑着单车远远地向这边驶来。
发现了路边休息的同学，泉冲着大家招了招手，顺着风喊道：
“大家，我今天有事会提早回去，已经和班长请好假，晚餐我就不吃了，不必想我，你们玩开心点，记得多帮我吃几盘烤肉！”
“重色轻友不可取，一有男友就忘了咱们大伙。”
“就是就是，恋爱中的女人溜得比谁都快，小泉溜的最快。”
“完了，我没听错吧？你现在连烤肉都可以放弃了吗织本泉？我们的青春真的结束啦...”
“你多久结婚？”
...
接二连三的起哄声让泉哭笑不得，以至于差点没稳住，从单车上摔下来。
即使如此，她还是扭头抚慰众人道：
“我知道我是被爱着的那一个，请大家务必冷静，不要太想我，今天晚上替我多多吃点东西吧，会有天使替我去爱你们。”泉飞快地比了个爱心。
用手别了被下风吹起的长发，乘着单车的纤细的身影在同学们的爆笑声中一溜烟似地淡出了暮色渐染的公园。
chapter13
黄昏的天空下，急驶的高速列车发出一声悠远的长鸣。
树下的少年等待着，远远看见骑着车的少女从坡道上下来。四目相对，她冲他笑着，鲜明而生动。
“走，我们回家吧。”泉靠边停下，对辉二说道。
“你家还是我家？”
“当然是各回各家了，但是我允许你来我家吃饭，我现在饿了，快上车吧 ，我带你。”
“你下来。”
“麻烦死了，我懒得动，还是你上来吧。”
少年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了少女，放在车后座上。自己握住扶手，替换泉坐上了前座。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以至于后座上的泉有一点懵：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抱紧我，否则被风吹跑了可不关我的事。”眉目清秀的少年回头叮嘱道。
“一般的风可吹不动我，你说的是龙卷风吗？”
“你从哪里叫来的龙卷风？你经过大自然的同意了吗？”
“我用自己的技能难道还要经过同意啊？天上飘一会儿，还能在云上睡个午觉。”
“对着自己使用攻击技能也是一种妙事，你在天上飘够了下不来的时候记得叫我，我考虑下再去救你。”
“你还考虑？”
“当然，如果你还在大气层以下，有直升机就行，飘出散逸层那只能联系宇航局了。”
泉笑出了声，侧身将头贴靠在少年宽阔的背上，静静感受环抱着少年腰际的手臂传来的温度，一切都刚刚好。
夕阳下，女孩的裙摆被晚风轻轻吹动，露出一片玉色的肌肤。周围的景色一帧帧划过，于暮光中染成如电影镜头般温暖的色调。地平线收束着青春似的光线，定格在最美好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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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源辉二第一次来织本泉家。
不大不小的客厅，在暖色灯光下显得温暖明亮。靠墙的米色沙发上有几只毛绒小鸟，窗下一副木质画架，上面还有未完成的画，纸上残留着水渍，颜料似乎还没有完全干掉。
少年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副蓝色的画。
蓝色的天空，明净悠远。几颗星星在画面上似珍珠般散落着，整幅画面透出莹润的华彩。
厨房里，一阵刀具急速叩击料理台的声音起落，不一会儿便飘来饭菜的香气。
靠在沙发上，阖上双眼，好像回到了妈妈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一家人都没有离散，那段时光很让人怀念。
不知过了多久，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辉二，吃饭啦。”
源辉二睁眼，看见织本泉的脸出在自己面前，双眸清亮，碧波流转，像只小鹿。
对于这样的温柔，任谁都没有抵抗力。
泉伸手，辉二回握住起身。
桌上摆着土豆泥色拉和蔬菜海鲜汤，还有两盘番茄肉酱通心粉，泉递过手中餐具:“时间有限，只做了三道菜，你一定饿了，快吃吧。”
转身，却被环腰拉住手腕，正面跌坐在辉二怀中。
“我要你喂我。”二人对视片刻，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哈？你在开玩笑吗，难道你还没饿?”
双手抵在对方胸前，试着推开，但发现挣脱不动。
“饿分很多种。”少年平淡回答。
“辉二君，你学坏了。”
“谁让你这么温柔？”
辉二就势将少女抱在怀中。
泉将头埋靠在对方肩颈，少年身上有着属于他的气息。
这么多年，自己好像就没和温柔搭过边。遇到辉二，才有所改善。
是光的缘故吗？明亮温暖的，无论等待多久，也许迟到，但永远会出现的光。
夜晚的风徐徐吹着，空气中四散着山茶清凉的香气。
“辉二，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觉得害怕吗？”泉看着窗外的夜陷入思考。
少年并不直接回答，短暂的沉默，像乐章里空白的停音。
“我曾经，非常厌恶我所拥有的一切，在遇到拓也和辉一他们之前。那时的我孤单一人，却不觉得害怕。”
良久，轻柔的声音自泉的耳畔传来，语调平和。
“当我知道辉一的存在后，我感到无比高兴，可却更怕我们之间的羁绊转瞬即逝。”
“于是，很多时候我只能让自己不去在意。但等到真正失去之时，才发现，没什么比得过对自己亲人存续的渴望。所以，泉，”
“一旦心中出现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人或事物，恐惧便不复存在。”少年好看的眼睛不离她，一字一顿道。
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泉对上辉二的视线。
“辉二，”泉低头，轻轻拉扯着少年的衣角:“谢谢你。”
“你要怎么谢?”少年将脸凑近了些，直勾勾地盯着碧眸的少女。
少女愣了一秒，感受到越来越近的压迫感，突然间，胃抗议般打起了退堂鼓。
“我现在肚子饿了，你再不放我下来让我去吃饭，我就会挂掉，然后你只能去另一个世界找我要谢礼——天堂一日游门票一张。”
辉二拉开和泉的距离，捏了捏对方的脸:
“肚子饿还有力气贫嘴？这次就先算了，看在你辛苦准备晚餐的份上。”
——
温热的饭菜填补了空虚的胃，织本泉对自己的厨艺有了新的认识：她，彻底从厨房杀手族毕业了。
少年正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眼光一扫，见对面的女孩正陶醉其中，腮帮鼓囊囊的，像囤粮的花栗鼠。
很可爱。
埋头认真吃饭的泉并没有意识到辉二正在看自己，她现在心里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这一桌晚餐是自己做出来的。
就像中学时代从来没及过格的某门科目成绩突然飙升到正常水平线以上，令人目瞪口呆。
他喜欢看她笑，就像现在，整张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开心。白皙灵动的女孩，笑起来像温暖干净的风。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拿过手机，幽蓝的屏幕上，来电人的姓名闪动着。按下接听键，电话另一端，一道温文的男声响起:
“辉二，我到目黑川了。”
“了解。”
挂了电话，拾起刀叉，很快便解决掉盘里仅剩的食物。
“泉，抱歉，我得先走一步。”辉二将餐盘洗好，转身从厨房出来。
“是辉一回来了么?”
“嗯。”
“好好陪陪辉一君吧，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的。”泉啃了一口手中的餐包，露出让人宽心的笑容。
出了玄关，突然被温热的双臂环住。
“你忙完早点休息，别太累。”泉贴在背后轻声念道。
“好。”少年转身，摸了摸少女的头，眼底是湛蓝色的温柔。
之后，少年颀长的身影便消失在夜风中。
Chapter14
黑发的少年站在夜风中。
东京的街头很繁华。
交织的灯光、巨大的招贴、繁华的银座、高高的天空树，还有步履匆匆往来不停的人们，将电子时代的浮华都市，演绎得真实鲜明却又近乎虚幻。
不禁让人回想起起九十年代，泡沫经济来临前，举国上下的盛景。
大家都被光照着，灯可以亮多久呢？
等待通行的时刻，少年看到，一家四口牵着手从一家店里出来，有说有笑。女孩牵着弟弟，妻子挽着丈夫，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风吹过，交通灯亮了。灯下的少年低头，将围巾裹紧了些，提着行李箱，随人群穿过马路。
——
织本泉站在窗前，看着阳台上的山茶花走神。
学校的课业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下周要期末考试，除了背书，还要交一次作业，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就可以静待毕业典礼的到来。
等这段辛苦的日子过去，自己一定要好好休息，躺下睡三天才行。大学生活是真的很充实，每次熬夜赶工后的眼圈也是真的黑，而且比其他同学更加明显。
被同学兼好友佳奈说过像熊猫，然后画了像送给自己，神似我爱罗。
时光过得真快啊，想起自己刚入校的场景，仿佛还是在昨天。
喜欢的专业，喜欢的课程，还有喜欢的老师，以及出乎意料地相处融洽的同学。
时间多么神奇，一路走来，看见的和听见的，都在变化。从否定到肯定，再从单一到多元，由什么都不懂，到慢慢领悟到了成长的意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人能够主导自我方向的原因。
春天的樱花祭、夏天的烟火大会、秋天的艺术节和年末举办的冬日祭。那些漂亮的景象和鲜明的画面历历在目，同学们聚在一块嬉笑玩闹，聊天并相互交流各种各样的生活经历，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也是从那时起，一向独来独往近乎孤绝的自己，笑的次数开始比以往更多一些了。
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你或多或少的与众不同，而用异样的眼光审视你，因为大家身上存在着很广泛的同一性，融洽的学院氛围基于此之上。学校在授业之外亦重视学生的精神成长，因此年轻人们有序地保持热情，明快且活泛。
相比过去，这里没有极端的无知与傲慢，没有各种意义上的打压。艺术的孕育往往需要以纯粹的状态为基底，本质上自由而热烈。当不能发展的事物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之时，灭亡定成为必然。过去的小小天地里，能够为人所频繁接触到的恶意，如今肉眼可见般地慢慢消失了。
以后还能不能再经常见到大家呢？内心深处其实还是舍不得这样的时光。
想到这，泉叹了口气，回到书桌前继续看概论。
看了一会儿，叮咚，手机响了。
“小泉，你复习得怎么样了？”佳奈出现在会话框的一边。
“正在看，怎么了？”
“我在想，”
“(꒪⌓꒪)？！！！”
“为什么我们要准备的资料这么多，我现在开始怀疑人生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来到这个地方呜呜...我肚子好饿要饿晕了，所以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寿喜锅和冰淇淋可丽饼？”
“谢谢，我才吃饱，今天特别撑，就不出去了。”
“你不是吧？我记得上一次学园美食祭，你吃了十贯寿司一堆小笼包还有六盒定食...让大家看傻眼，分量都抵得上全班同学的便当了！班长还说你是他见过的最能吃的女生。”
这么毁形象的事，难为她还记得。自己也不是故意吃那么多，只是从拿到饭团开始就心外无物，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是此起彼伏的哇声一片了。
“这件事你怎么还没忘？那是我为了拿到北九七日游的奖励，饿了一天一夜的成果，怎么样，厉害吗？”
“不愧是你，织本泉，这么能吃的人，家里的饭菜一定很好吃，我可以去你家吃饭吗？就一勺(⌯︎¤̴̶̷̀ω¤̴̶̷́)✧︎。”
“我家没饭了，你不要过来啊！！！拜托你无论如何先把书看一遍，不要胡思乱想。我明天烤蛋糕，草莓味的，你好好复习，我做完给你带过去。”
“真的？小泉你真好！！！人家最喜欢草莓蛋糕啦～你现在是我在这个苦难的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说起来，你知道吗？现在不光是我，大家都真的好喜欢你，我们能活到考试都是你救的。”
“放心吧，知识点老师都讲过，我做了一遍记号的笔记也都拍照给你了，只要你们大家好好看完，一定没问题的。”
“我相信你小泉!٩(๑ᵒ)و”
“Fighting!(*•̀ᴗ•́*)و ̑̑”
想到佳奈她们，泉笑得灿烂。
我也很爱你们，大家，都要好好加油啊。
——
无风的下午，体育场对面的看台上，坐着两位少年。
“所以，拓也哥哥你是打算追求小泉了吗？”一旁穿着校服的男孩问道。
“当然啦。”红色风衣的少年中气十足地说道，“我其实喜欢她很久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嘿嘿...”拓也红着脸，略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是，小泉好像在和辉二恋爱诶...”
“哈?!!”红衣少年一下子跳了起来。
“开玩笑的吧，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在上周，我和信也从补习班回来的时候看到小泉了，侧脸看就是她，她和辉二两个人从*SUMMIT（便利店）里出来，辉二还主动帮小泉拿东西来着，两个人好像关系很近的样子，然后他们就一起回家了。”
“啊，会不会是刚好顺路所以一起走？友树，你看清楚了吗？”拓也抓住友树的肩膀，睁大了眼睛。
“千真万确啦！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信也，他都看出来了，”少年无奈的语气中满是同情，“要想开一点哦，拓也哥。”友树拍了拍拓也的肩膀。
“什么啊——”红衣少年抱住头，一道痛苦的长叫划破天空，体育馆的上方，掠过成片飞鸟。
——
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拿着一张照片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照片上是一名穿和服的中年男性。
玻璃窗的外面，星火明灭，是幻夜中的东京。
源辉二么？果然有趣。
唰地一声，一支深红色的钢刺，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深深钉在了墙上。
男人站起身，俯瞰夜空下点状的建筑，咧开嘴角笑了。
源氏制药的继承人，社长源辉成的儿子。
好戏还在后头。
——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给佳奈带完蛋糕后，两人又在学校的图书馆一起复习准备到下午。二人告别后，泉独自乘上了回家的列车。
走在路上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泉警惕地回头，只见四下无人。
继续走了一段路后，耳边传来扑簌的声音。
泉的手已经落在口袋里了，下一秒随时都会掏出那瓶激辛喷雾——佳奈给的。
不是没被袭击过，因为国中时期有过被人跟踪的遭遇，所以养成了出门随身携带至少一种以上防身用品的习惯，那次经历泉到现在还记得...
那是一个傍晚，如同往常一般走在放学的路上。
“小美女，长这么漂亮一个人回家啊？听说你在学校没朋友，太可怜了，要不要陪哥几个一起喝酒快乐快乐？”几个混混打扮的人跟在泉的后面，吹着口哨，嬉皮笑脸地围了过来。
“你们…”泉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戏谑声此起彼伏，本就积压着怒火的心中，一股无名戾气瞬间被点燃了。
缓缓低下头，沉默不语，连日来，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恶作剧和长久孤立已让她的忍耐度降至极限，攥紧的手指关节在轻微咯咯作响。
“大哥，你说她是不是被吓傻了？”一个没眼力的挑染莫西干多了句嘴。
“不知道，可能是吧，估计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啊？！”手中的提包落地，泉几乎是吼了出来，恰巧此时，一阵不小的风刮过，电线杆边的树都被吹得弯了下来，落下的大量叶片疾速飞舞着打向混混们所在的方位，几个混混自乱阵型，手忙脚乱地伸手挥挡。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几个大男人天天闲的没事做，跑到学校跟踪一个女生，就为了别人那点少得可怜连买泡面都不够的生活费？算什么男人！”泉丝毫不受影响，走到为首的混混面前，怒目而视，气势熏灼：
“差劲透了。”
混混老大张大了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连贯的话，气场登时便弱了三分。
“你...”指着对面看似柔弱却摆足了架势的女孩，刚想放狠话，不料对面连珠炮一般的呵斥如同急走的车轮般碾了过来。
“你什么你？你今天敢带着这群没用的家伙站在这里替霸凌犯欺负无辜的人，你敢保证你们一辈子都能站在这里摆出这幅荒唐可笑的姿态吗？年纪轻轻，不去上学总要去工作吧？工作不做，跑来替人卖命犯罪？知不知道多少人饿得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却为祸一方过着朝不保夕的亡命生涯，好好的生活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做人做成这样，真的不是脑袋被门挤坏了吗？亏你有脸在这要死不活地吹口哨喊美女，难听死了！为什么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我要是你，就找个海去跳，因为这辈子做人太失败。”
“小学生都知道什么是廉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国家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太多才会垮掉的，早点醒醒吧！”
言辞激烈，回音在空中飘荡着，风不知何时停了，几个混混顶着凌乱的造型呆在原地。
泉早已拎起提包，头也不回地走掉。
自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没见过那几个人。听说是去打工了——这是后来从学校的目击者口中得来的。（伏笔：组员本想再找麻烦，后续是辉二处理的）
回忆只有几秒便结束，正当泉即将掏出喷雾的时候，一坨东西伴随着一阵扇动风声的声音飞了下来，弹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然后传出“唧唧唧”的叫声。
凑近了看，是一只白色小鸟，脖子处有一圈淡蓝色的蓬松羽毛。毛绒绒的脑袋下面，两颗清澈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你，还有小小的嘴巴。乍一看像一团绽放的蒲公英。
泉收好喷雾，蹲下来，试探性地伸出手掌，小鸟竟意外地不怕人，“唧”地一下跳上手，顺势爬上泉的肩头站定。
摆明了是要人带它回家啊。
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它闭着眼睛，往手上靠。肢体语言表明它此时此刻很享受。
“原来是你在跟踪我，你也太厉害了，都不问我同不同意带你回家。”
“唧～”
“你是不是认识我啊？我不记得见过你呢...”
“唧唧!”
“既然你这么想跟我回家，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好了...你的羽毛颜色很特别，干脆就叫你天空吧”
“唧唧唧唧～♡♡♡”
天蓝色的小家伙，像极了那幅画呢。
chapter15
一周前，澳大利亚墨尔本。
木村辉一正在电脑前敲着数据，幽蓝的荧光照亮了俊秀的脸庞。
海风吹拂着街边的棕榈叶，沙沙作响，像大自然的低语。
少年的眉头微微紧锁，似有心事。
不久前的一个午后，接到了父亲打来的越洋电话，源辉成要他回国，具体事宜还得当面交接。
挂掉电话之后，辉一觉得心里好像说不出地沉重，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想到弟弟源辉二，少年的心口蒸腾着一些暖雾，那是来自对于至亲入骨的思念。
他还记得很久以前，自己从重症病房睁开眼睛的那刻，第一次，他的弟弟紧紧抱住了他。
他温柔地安慰流泪的少年，用那双苍白的手轻轻拍着弟弟的背。
“别难过辉二，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少年柔声道，笑眼弯弯，一如窗外洒进来的和煦日光。
兄弟之间结了数十年的那层冰，就在那年春天的日光中溶解了。
好久没有流过泪了，上次这样，好像还是妈妈离世。辉一想到妈妈，那个柔弱却坚强的女人，心中泛起浪涌。
他曾问过爸爸为什么不要他们，妈妈你不想爸爸吗？
她说，妈妈和你爸爸已经不是一家人了，但这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以后妈妈不在了，你要帮你爸爸，就像你帮妈妈一样。
“你，永远都是我最宝贵的辉一。”妈妈摸了摸辉一的头，将小小的男孩搂在怀中。
和辉二拥抱是如此相像的感觉，深深地印在了辉一的脑海。
那是一个人对亲情发自内心的期盼。
后来，他原谅了爸爸，并在后续的相处过程中有了新的认识，明白了以前的自己总也弄不懂的问题。原来在一起的两个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分开，也许是性格不合，或是三观不同，但这一切并不是谁的错，也不是相互憎恨与咒骂才能解决，如果不能正确看待，这样的恶果最终将延续到下一代并由无辜的人买单。所以对于不能走到一起的二人，有时候，离开未尝不是一种最优解。
可惜和弟弟辉二没相处多久，他就去了澳洲上学，也是父亲的意思。
离开的那天，辉二送他，成田机场人来人往，安检线外，两兄弟远远的看了对方一眼，最终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告别好像很短暂，回忆却十分漫长。
木村辉一在家中书柜旁看见了一张被原木框装裱的相片，相片上面是一个女孩子，笑得干净温暖。
织本泉，武藏野美术大学设计学科就读中，他记得她。
不知是否是因为那是病房里的阳光太过强烈，视线模糊中恍然看见她，竟感觉有些美得不像人类，头发是金色，和平日里温暖大方的性情很搭。深绿色的眸子，和大家一起担忧地望着自己。
在数码宝贝世界里迷失的那段时间，这个像风一样清新俊逸的女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织本泉不知道，她一举一动在木村辉一眼中其实很可爱，不只是笑，还包括吵闹和发火。
她会照顾大家的情绪，在他人失落的时候给予最美好的善意。她很真诚，也非常坚强，虽然是四个人里相对瘦弱的，重要关头意外地十分可靠。
那么纤细柔弱的女孩子，每一次战斗都不曾退缩，就用那副身体一次又一次抗衡了敌人猛烈的、阴狠的袭击。哪怕被打入海底，都能扶风盘旋踞于败敌之上。
她是强大而美丽的青鸟。
应该还能见到了吧，一晃这么多年，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否还和大家有联系。
实验室内。
“哥。”
辉二推门进来。
“研究项目的进度怎么样了？”
南十字星计划，基于某行星上暗物质的发现进行的一项科研活动，重点将发电的来源转移向行星之间运转产生的功效与强度。对宇宙中一颗名为安泷527的行星进行勘探。
辉一将盛有化学试剂的颈瓶摆好，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叠文件，递向前去：
“辉二，辛苦你了，帮我把这些材料转交给社长。”
辉二接了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能有结果。”
源氏制药正在和科研部合作，如果证实有暗物质airon的存在，不光医科两界双赢，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和效益更将是不可估量。
最重要的是，要用这次机会让母亲复活。这是辉一深埋在心的秘密。
他只想再看一眼母亲的模样，哪怕只有一秒。
哪怕那天的噩梦再上演一万次。
“我知道了。”源辉二轻轻带过门。
“辉二。”
“怎么？”
“谢谢。”
少年示意般拍拍对方的肩，转身带上了门。
辉二啊，你也一定想再见母亲一面吧，在真相消失，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的那天。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星星在天上发着微弱的光，一滴泪落在笔记本上，窗内的少年学者停下手中的分子测试，看向星空，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眶。
母亲，您是否也成为了那些星星中的其中一个呢？为什么，要让我在生日那天看见倒在血泊中的您？还有来不及带走的，最后的微笑…
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报纸剪照，那是托侦探朋友调查后查明的真凶。凶手很有势力，就连十年前的冤案都能找到替死鬼，伪造成一场意外事故。
没人知道那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是怎么一个人从暴雨中走回家的。
少年用力捏碎了手中空掉的玻璃瓶，几滴鲜血飞溅到雪白的衣角，手指留下的血迹让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脸更加可怖。
灯下是长长的影子，阴郁的少年背靠墙角，仿佛和雪白的墙壁融为一体。
失去的，我不仅要拿回来，还要亲自送他们下地狱。
chapter16
天空歪着脑袋，缩成一个球，安静地闭着眼睛。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鸟？”源辉二俯下身，盯着沙发上某只疑似卖萌的圆形生物。
“天空很乖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通人性的小鸟。”织本泉用手指戳了戳羽毛蓬松得像一团棉花糖的天空。
“你看，像这样伸手，它还会跳上来呢，”女孩伸出一根手指，毛茸茸的小鸟果然晃晃悠悠地站了上来，发出“唧”的一声。
“无家可归了么，到了非要依附人类不可的地步？”源辉二伸出手指接过，天空扑着翅膀跳了过来，看上去很开心。
“辉二，从路上回来时我就感觉到，你好像不太喜欢天空，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
源辉二只是看了一眼手中托着的小鸟，就递给了泉，默默起身离开了。
“没什么。”
“辉二…”
“…”
“没关系的，天空只是一只聪明可爱的小鸟。”
“最近，生物站那边出了问题，一部分正在进行实验的动物不明来由地逃跑，所以，尽量不要乱捡来历不明的生物。”
“如果有必要，随时恭候，我会负责把它们送回。”
泉没有答话，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谁要找你啊，冰块脸最近好像越来越腹黑了，怪危险的，我看我还是选择可爱的天空吧。
这么想着，侧过身子，鼻尖轻轻埋进小鸟蓬松香软的羽毛。天空好像感受到舒适一样，轻轻砸了砸嘴，又抖了抖羽毛，整个身体显得更大了，像一团会动的棉花。
-
有月亮的夜晚，源辉二的吉他发出低鸣，修长白净的手指划动，弹奏出如月光般清明的和弦。
透过天台玻璃，看见温暖光亮照射的室内，泉和小鸟玩得很开心，她自言自语的时候，天空有时似乎是真的明白她的意思。再这样下去，织本泉是不是就能很快掌握鸟语呢？想到这，源辉二半开玩笑地想：她要是能听懂动物说话也很不错，这样一来，破译生物语言密码的关键就靠那只鸟了。
织本泉的语言天赋其实一直都不错，骂人也很有水平，通篇不见一个脏字，架势也不像泼妇骂街，只是一开口便自带特殊的气场，能够让做错事的人难以狡辩，胆小的甚至不敢看她的脸。她其实并不愿意和人起冲突，人们说她是自闭症什么的时候，她试图解释，发现没有用后，索性就不再多言了。
直到被流氓惹火，忍无可忍的那天，她真的动了怒。很久之后，她的脑海里开始响起另一个声音：“现在你知道，学会发火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了吧。”
她并不觉得发火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她一直都不喜欢对人大吼大叫。可是她明白，对待有些人，温柔只是徒劳之举。友树曾形容疯魔状态的卡玛拉兽是厕所里的石头，而那些固执己见又自私无知，一意孤行地损毁他人的家伙们，又何尝不是呢？
就像她喜欢现在的同学朋友们并不是没有原因，因为他们可爱，真实，散发着人性的光辉，这些都是感化缺爱的人必不可少的要素。
她喜欢辉二，也是因他温柔可亲的真实本质。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冰冷。
“为什么是我？”关于喜欢，源辉二曾在一个共撑一把伞的雨天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你去问问那天晚上的流星，它看见了全过程。”
“我是认真的。”少年转过头，正色道。像雨一样透明清爽的气息传来，伞柄下两人的间隙又近了一点。
“因为，辉二君你很温柔。”泉抬起头，目光似水，带着相同的坚定。
泉踮起脚，在少年的脸庞留下轻轻一吻。
源辉二微微一怔。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是沉默不语，大家都叫你冰块，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有一颗比谁都火热的心。”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亲人以外的人担心我着凉，你怕我感冒，其实你自己也很需要，可你还是把衣服给了我，对吗？”
“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很不错的人，至少心不坏。后面的发生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所以我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我很确定，神圣天女兽没有选错人。”
“好啦，雨下得这么大，伞都快要遮不住了，食堂今天有很多好吃的，快走吧！”
未等对方回话，泉拉起辉二的手，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连通了彼此的心，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飘过一阵裹挟着植物清香的微风，源辉二微笑着，任由女孩拉着自己一同奔跑，原来，泉也是开朗活泼的啊。
Chapter17
实验还在进行中，木村辉一翻着文献，饮了一口茶。
正在调查的事进行得比意想中要顺利，南十字星计划也有了新的进展，经研究部勘测后发现，安泷527上确有一些神秘微量元素存在的迹象。
按下按钮，看着机器投射过来的全息影像，一串串冰冷的蓝光数据背后，是生物进化演绎的密码。
这片星球上的万物多么美丽，不是吗？
可惜的是，再美丽的整体，却也有丑陋不堪的一面。
木村辉一放下茶杯，拆开打着记号的档案袋。
照片中戴黑色墨镜的男子，真名叫做深田龙平，是地下组织G的成员，和东京商会有密切来往。很早以前其实已经盯上了源氏，目的是扩张势力，这是他继续深入调查的结果。而关于那天的真相，其实另有隐情......
电话响起，是源氏本部的社员，木村辉一按下接听键：
“有眉目了？”
“你要找的东西都已经找到。”
“了解，面见。”
挂掉电话，临行前，看了一眼电子墙上的资料，之后便用遥控收了起来。
很好，或许距离期盼已久的那一天的到来，也就不远了。
——
走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雨。
佳奈望了望天，叹了一口气，下个礼拜就要考试了，不知道小泉那边的报告有没有写好。
在去找小泉的路上，路过一家书店，撑着伞的女孩忽然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的样子，看来是被玻璃窗上贴着最新的畅销作品吸引了注意力。一旁上了年纪的店主一手托着老花镜翻书，见有客来，和善地向自己点头微笑。
佳奈回应般点了点头，收伞弯腰进入小小的店门，很快便在一排书架前找到了想要的书。
那是一部有关青春和梦想的故事，作者是自己最喜欢的漫画家，光野星希，以前没事的时候老爱拿出来看，自己的绘画兴趣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激发的，日后人生路口的选择也多多少少有被其影响到。
所以，还得感谢你们呢。要是没有当时的契机，今日的自己可能也就不复存在了吧。女孩细细的手指摩挲着漫画的封面，呆呆地注视着画面上的文字，思绪飘入了更为久远的时代。
多年前的一个傍晚，佳奈站在学校期末考试后公布的排行榜下，旁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学生。
“你真的想考上那个大学吗？拜托，那可是全国偏差值50以上的名校诶。”
“我不管，只要努力一定能考上的，老师说过，我也相信我自己可以做到！”女孩有些气冲冲的大声说道。
“哈哈哈哈...白痴，笑死人了!你也不瞧瞧你的成绩，简直像猴子在马路上表演狗刨式一样，根本没眼看吧？”
“我看呐，你还是省省力气，打扮一下直接去新宿歌舞伎町算了，在那儿说不定还能当个"冠军"......”
各种讽刺挖苦铺天盖地般包裹着自己，看着那群人因嘲笑而扭曲的面孔，一瞬间真是对人性失望到极点。
他们全部都是黑色的。
攥紧了爷爷阁楼的银色钥匙坠，佳奈默默转身，离开了那些像是在自己灵魂中刻下伤痕般烙印的人群。
作为发明家的爷爷曾说，只要心中有喜欢的事，不要问为什么，想做就去做吧。
“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吧。”佳奈在最无助的时刻，一度将其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她来到离家最近的书店，里面的客人不多，她拿起一本书，找到位子坐下，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在无数个浑浑噩噩的迷惘日夜中，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响起:“画画吧，佳奈。”
拿起画笔吧。
于是那个假期，她天天泡在书店里研究怎么画画，头发经常乱糟糟的，饭也顾不上吃，每天几乎只睡三四个小时，功课做到深夜，搭地铁时直接靠在扶杆上就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专业课的书。
一直以来，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那样倔强过。那年夏天的无数个夜晚，经常累到趴在书上就直接睡着，从朦胧睡意中睁开眼，窗外连月亮也没有，只有几粒星星陪伴自己。
好在最终成功通过考试，并且偏差值在50以上，很幸运，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离开学校的时候，她只默默看了一眼教室的角落，仿佛在座位上看到了以前黄昏后独自落寞的，孤单的自己。
将那些黑色的记忆抛在脑后，佳奈攥着那把钥匙打开了新的大门，看见心中热爱的世界。
奇妙的线条，美好的色彩，想要表达的东西画在笔端，人与人、心与心的距离就这样通过艺术的传递而慢慢拉近。
好像能明白光野星希笔下的人物的心情了，大家不都是努力过，然后留下属于自己的那份珍贵记忆吗？
怀揣着忐忑的心理和对未知环境的恐惧来到全新的学校，然后遇到了小泉，遇到了大家。女孩子之间真诚的友谊像三月里的风，轻轻吹去心中的焦灼不安，只留下一片轻松爽朗的欢笑声。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漫画书，窗外的雨仍未停。
是时候离开了。
买下那本书，佳奈走出书店的门，路过一条长长斜坡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
抬起头，是一张并不陌生的俊秀面庞，明明是辉二的脸但是又似乎哪里不像。挺拔身姿，白色大衣，隐隐约约闻到有消毒水的味道。
“辉二？你不是在...”
那人轻轻将快要摔倒的自己扶住。
“抱歉，我走得太快了，没有注意到你，还好吗，小姐？”
声音温和有礼，声线却不是辉二，他是谁呢？
“不好意思，先生，是我一时着急，匆匆忙忙想赶快回学校，把您的衣服都打湿了。”
辉一抬眼，看见女孩外套上的美大校徽。
“没事，我正好要去一趟国分寺，前面的车站人很多，又遇上降温，你不如直接坐我的车，我载你一程。”
“天，这怎么好意思啊，也太劳烦您了。”
“你既然认识我弟弟，就别客气，没关系的，上来吧。”辉一微笑着说。
-
雨依旧未停，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疾不徐地行驶在雨天东京都内宽阔的街道上。
“原来木村君是在研究院工作，好厉害，但想必有些辛苦呢。”
“还好，只是每天和实验室打交道，然后顺便写一堆研究报告而已。”
“木村君一般都做些什么类型的实验呢？”
“生物基因方向，偶尔会研究物理。”
“嗯～感觉很不错，如果可以用在医疗方面，攻克疑难病症相关，就再好不过了。”
“我希望的正是如此，如果世界上再少一点病痛，科研界的大家所付出的努力就都值得。”辉一认真说道。
佳奈认可般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雨还在下着，银杏叶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电话响起，按下接听键，对面是小泉的声音。
“佳奈，资料都做好了，我在学校等你。”
“好啊～那待会见，小泉。”
车在白色的学园门前停下，此时雨点已经看不见了，树与天之间出现一圈半透明的彩虹，一个女孩子远远站在路旁的树下，浅金色的头发，像一道突然出现的流光，在不甚明亮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佳奈飞奔着扑过去抱住站在门口的泉。小泉就势揉了揉怀里女孩子的头发，两人相视一笑，看上去亲密极了。
“泉。”辉一将车窗摇下。
“是你啊，辉一，”泉放下佳奈的手，径直走过来，“听辉二说你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去看你，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去吃饭，不知你是否肯赏光，应该不耽误研究室的工作吧？”
“无妨。”辉一微笑着回答，“今天正好有空，很久不见，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聚一聚。”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一点事要做，晚上见啰。”笑着同男朋友的哥哥打了招呼，泉挽着佳奈一道进入白色大门。
看着两个女孩子逐渐远去的身影，木村辉一深沉的眼眸中多了些浅色的东西。
她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心里这么想着，看着沿路一树的花盛开的景色，略微湿冷的空气中也添上一分柔暖。
-
一小时前，品川区。
目标已经下车了。
眼看着少年的黑色发尾消失在街道尽头的白色大楼，尾随在后的两个黑衣人悄悄跟了上去。进入大楼里的少年，就是此次的跟踪对象:源氏制药的社长源辉成的儿子，源辉二。
跟到一处空旷的平台上，却不见了踪影。正当二人疑惑不解时，少年的阴沉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不远处响起:
“你们两个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两人回头，惊觉欲逃，少年挡住去路。一人见势出招，却被其迅速拦臂反手放倒在地，其中一人从腰间掏出枪对准少年，不料一阵带光利风闪过，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子弹闸便“喀啦”一声，雨打般被少年从袖中飞抽而出的二节棍卸了个精光。不光如此，同时两人的右手也被铐住了。倒地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摸出短刀想要偷袭，结局却是一样:双双被铐住了手。
-
室内。
“跟踪并不光彩，还不肯说实话么？”
声音从头顶传来，地板上被铐住的二人仰视抱臂居高临下投来冷冷目光的少年，只见他转过身，伸手在一旁的电屏插口轻轻置入一支卡带，墙后便投出了一些影像，由不同日期构成的，大大小小的电子记录，偷窃、买凶、资金转移，主题各不相同，共同点都是犯罪。
二人的面色逐渐惊恐，其中一个首先开口:
“请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被逼迫的。”
“我好像见过你，你之前应该是在井之头工业任职没错，好好的怎么去替G公会做事？”少年来到桌前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那人怔怔地看着少年的眼睛，喉头动了一下，紧接着便交代了此行的目的。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想着只是收钱替人消灾而已，都是G公会的人为了窃取源氏情报，想要提前得到一份机密计划，上面只说目标在源氏，让我们跟着。深田的势力很强，因为之前替他做过事，他带人找上门，我们二人就被从井之头调走直接听候差遣，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就这么多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地上的两个人叩头如捣蒜。
又是G公会吗？源辉二微微皱眉。
墨蓝色的眼眸一沉，少年转过身去，看向窗外，略微思索片刻后，便打开电脑，手指敲出一连串的数字电码后，一键发到了源氏本部。
-
公园内。
神源拓也在运动场上挥汗如雨地踢着球。
“拓也哥哥——你也别太丧气了嘛，小泉有她自己的想法，而且你也不比辉二差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唱歌难听了一点，但是踢球的时候真的很帅！”友树双手并成话筒状，朝着拓也大声喊道。
红衣少年好像并没有在意似的继续朝前来了一记旋风球。
什么嘛，辉二那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地就和小泉在一起了，真是的！一点迹象也没有，好歹说一声啊。
拓也在心里闷气，同时握紧了拳头
继续练了一会，拓也走到友树身边，接过对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打开电解质水，咕嘟咕嘟仰头灌了下去。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一旁不远处的杉林后响起:
“放开！这不能给你们。”
紧接着便传来争吵声和打斗声，随后响起了女孩子的呼喊。
二人屏住呼吸，拓也更是睁大眼睛，喝水喝到一半的手静止在半空中，下一秒，同友树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待二人赶到时，发现一个女孩正在和三名黑衣男性对峙，单膝半跪的女孩，一只手撑在地上，睁大的眼睛里有镇定，但额头渗出的细微汗珠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更多地透露出她未能掩饰的紧张和恐惧。
“藤原大小姐，我说，你还是自己乖乖把资料交出来，免得继续吃苦头。”其中一个身形瘦长的高个子嚼着口香糖，边笑边靠近蹲下，朝着地上的女孩吹了个迅速破掉的泡泡。
“休想。”女孩抬起头，声音虽小却依旧坚定。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的耐心可是有限的!”稍矮的那个开口吼道，一脚朝着女孩的背部踢了下去。
“别跟她废话了，干脆直接绑回去让老大亲自动手，”第三个戴墨镜的人猥琐地笑着，“反正大小姐这么倔强，估计死也不愿意松口，不如在那之前，让我们先享用享用啊......嘿嘿......”话毕，便将手伸向了倒地的女孩。
突然，一记幻影足球正中了墨镜人的咸猪手，那人吃痛地“哎哟”一声大叫了起来，其他人转向身后，只见一名红衣少年抱着球站在高处。
“臭小子，你谁啊？胆敢管我们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吧？!”矮个子指着红衣少年骂道。
“我是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们死定了。”
“真是可惜，年纪轻轻，口气却这么大，看来是该好好教训一顿了。”三人组的头目吐掉口香糖，笑嘻嘻地走上前，从裤兜里掏出森寒发亮的五指锁链。
另一边。
友树打开背包，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对面局势，接着掏出口袋里的遥控，操作一番后，便将无人机定位到了拓也所在的树林背后。
-
“放马过来吧。”话毕，拓也戴上护目镜，正好看到对山同伴无人机启动的红外线光信号。
锁链一击，拓也迅速闪身，下一秒锚头便砸穿了后面的冷杉。
尖细的树叶落下，迅速收回的链条带出木屑，红衣少年回头，对上头目嗜血的目光和嘴角不正常的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算你运气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戴墨镜的人在一旁慢悠悠说道，“赤沢一但动手，非死即残。”
“你快走！别管我，那些家伙不要命的！”被放倒在地的女孩对着拓也用力呐喊。
锚头再次旋转，冷风刷刷刺过，少年一一避开，一阵打斗后，脸上多了两道擦伤，回合过后的间隙，神原拓也半蹲下，瞅准时机飞身躲向一边树林，遁形不见。
眼见头目追着杀了过去，其余二人来到女孩身边，墨镜人一把拎起女孩的头发:
“我说大小姐啊，你与其担心那个小子的死活，不如先关心你自己吧。”
紧接着，一把匕首抵住了女孩的下巴。
“你到底说不说？”
女孩转过头去，“我已经讲过的话，不会重复第二次。”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藤原家的大小姐会在G公会的审讯下变成什么样子，野田，把她带走！”
突然，又是一记旋风球正中了野田的后脑勺，因为被打中的人身形粗壮，前面的人避之不及，二人脸部皆是重重着地。
按照计划，一股在打架伊始就释放出的遁影烟此刻已完全包围了山顶区域。友树趁乱扶起地上的女孩，拓也将被足球打晕的二人绑了起来，同时设置了自动发送即时录像的无人机也将拍到的全程画面发给了当地警署。于是晚间时分，各家电视屏幕上的通报新闻页出现了两张已被抓获的熟悉面孔。
-
黄昏后的公园
“拓也，今天真的谢谢你。”藤原爱理轻声道谢。
“没什么，小事一桩罢了，”神原拓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谢谢你的ok绷啊。”少年指指脸上的猫头止血贴。
“你的足球踢得真好。”对方投来赞许的眼光。
“哈哈...对啊，这也是我最自信的地方了，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男孩握拳，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噗...”爱理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忍俊不禁道:“自信这一点确实和拓也君很相配，拓也君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
“差不多还好啦，只是自己喜欢的人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呢。”想到泉，拓也叹了口气。
“喜欢的人？”
“啊，不不不...我是说，那个......”
被戳中心事的少年突然慌乱，想说的话都忘记了，抬眼看见面前的女孩，夕阳的淡橘色柔光照在对方清秀的面庞上，她略微歪头，眉眼弯弯，正对着自己微笑......
少年怔住了，女孩子笑起来为什么这样美，他心里这样想。
一阵山风拂过，扫落了一旁的梧桐。
于是那天以后，神经大条的神原拓也开始学会写了情书。
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但藤原收到后每次都会很开心。
纵使神经大条如神原拓也，亦在和藤原爱理的相处过程中逐渐明白了喜欢和爱的区别。
她和泉一样美丽，虽然彼此之间也不是没有距离，却不是因心有所属而遥不可及的星月般的存在。
后来，神原拓也看着爱理的睡颜，领悟了『缘分』的含义，它看不见摸不着，很轻也很远，很近，也很暖。
Chapter18
赤沢跪在地上，对面是看不见脸的木村辉一。
“都看见了？你现在是通缉要犯。”将逮捕令顺手一扬，纸张如雪花般四散在房间内各个角落。
等了一阵，不见回答。木村辉一嘴角一勾，起身走到禁闭室门口，伸手按下开门钮。
“愿意为您效劳。”赤沢沙哑着开口。
“很好。”木村辉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拿着这盒东西，19:20分去幽灵坂找一位叫做千叶的人，事情已经办妥了，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赤沢离开后，辉一打开窗帘，东京的遥远夜空如今近在眼前，稀薄的空气之下，星空显得格外明亮。
不知辉二在源氏的工作进行到了哪一步，如果航天局顺利取到安泷527的星体样本，那么一来，母亲就可以复活了，还有，织本泉……
想到那个温暖明亮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似乎能够让自己连日继夜紧绷的神经得以好好放松一阵，就连发脾气的样子都惹人爱。
木村辉一攥紧了手中的星环吊坠，借着月光，宝石折射出明灭淡雅的粉蓝色荧彩。
“我很期待今晚的见面。”
-
日落时分的坡道上。
“辉二，你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呢？”织本泉靠在少年的背后询问道。
“我想，大概是环游世界吧。”源辉二握紧了单车把手，逆着风快速而平稳地越过一条弯道:“你呢？”
“我想去亲眼看一看你说的南十字星。”
“要一起去澳大利亚？”
“真的吗？辉二你也一起去就太好不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环游世界，顺便坐热气球横跨沙漠怎么样？”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
“不过什么？”泉警惕地回过神来，“你不会又要说...”
“进化后用飞的比较快。”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讲出这句话来，下一秒两个人都笑了，少年回过头看了一眼哈哈大笑的泉，无奈地说了一句“笑点还是这么低”后，很快便转过头去，把视线聚焦在地平线以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后就变成这样。”泉缓过气以后，感叹道。
“那你要小心了，既然选择和我在一起，以后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少年依旧目视远方。
“辉二，老实说，你是不是悄悄看过我收藏在书柜后面的《世界幽默文学》来着？”
“......”
“源辉二！”
少年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有沁爽的风在耳边徐徐作响。单车就着坡度飞驰而下，黑色发尾在空中轻轻飘扬。
-
晚间时分七点一刻，品川区。
银座高级酒店，木村辉一临窗而坐，面露微笑地看着进入包间的源辉二和泉。
“坐。”
落座后，对面的辉一开口道:
“辉二，最近公司的事辛苦你了。”伸手推过一本笔记，源辉二接了过去。
“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将眼下的情况合理解决，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源辉二翻开，扫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将黑色的封皮合上收好。
“呵呵，是啊，这一点我完全相信辉二的判断，”木村辉一端起白瓷杯，浅啜一口香气馥郁的锡兰红茶。
“不过说起来，织本小姐是什么时候和我弟弟在一起的？在那之前，大家可是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呢。”
“哈哈，这个嘛...也不过就是感情到位后，顺其自然而已啦。”泉看向旁边的辉二，拉了拉对方的袖子:“是吧，辉二君？”
“...”
源辉二任由其拉着袖子，抱臂扭头看向窗外。
“哇，今天晚上的星星看起来不错啊，跟那天一样亮诶。”
“...你真的不饿吗，织本泉小姐？”
木村辉一笑了:“看不出来，你们二人感情还蛮好的，真是让人羡慕。”
“辉一君这么优秀，喜欢你的女孩子只怕是要从南北两端排队到科研部了？”
木村辉一笑着摇了摇头。
“哪敢承此厚爱。”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们会找到彼此，就像我和辉二一样。”
“那就收下你的祝福了，织本泉小姐。”
精致的料理陆续端上，灯光下是女孩幸福的脸，和弟弟宠溺般微笑的面容。木村辉一看在眼里，胸口潮涌般浮现难以名状的复杂心绪。
辉二，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甚至是，嫉妒。
是的，嫉妒会引发疯狂。因此，为了达成目的，一切都变得合理化起来。
折翼的天使痛苦地拿起镰刀，源源不断地灌注自手中而来的黑色欲望。
可是心里面，却好像有一个小孩子在哭泣，无人理会，直到泪水化作孤独而又磅礴的雨。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从现在开始，势必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执刀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盘中的小小空间仿佛变成曾经那片凹凸颓败的星球，开始无限膨胀，食物爆开的瞬间流出赤色的血液，寂静的世界于黑暗中支离破碎，陷入永恒的沉没。
-
噩梦伊始。
深夜，繁星寥落的天空无声地垂下眼眸，街边的微弱的灯光还亮着，映照在少女飘动的发梢、肩头，和及膝长裙下裸露的肌肤。
这里没有人，大家都不见踪影，世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空落落的街道上什么景物也没有，刚刚还在的树和店铺转眼间就消失不见，耳畔的气流呼啸声像是呜咽，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让独自穿行空旷街头的自己显得无比孤独。
织本泉梦游般轻飘飘地走着，漫无目的地前行。
纤长的身影随光波浮动，自墙边垂下的紫藤散发出好闻的香气，泉停下脚步，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前方慢慢浮现黑蓝色的光，以及十字路口等待着的少年的身影。
少年向自己走来，五官清晰，近在咫尺。
“辉二？”
少年伸手抚摸少女的脸颊，黑暗中一双黑蓝色的眸有了些许神采。
泉闭上眼。
“泉。”少年紧紧拥住了眼前的少女，呢喃般念出对方的名字，怀中是熟悉的体温和淡金色长发。
就势靠在少年胸前，静静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抬头四目相对，却像是笼罩在阴影之下。
女孩的眼睛很美，如同透光的绿宝石，整个人像一株月色下摇曳的风信子，恍若异世的精灵。
“辉二，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没走？”
周身被阴影包裹着的少年，幽蓝眼底仿佛燃烧着看不见的欲望。
“辉...唔...”
“二”字还未念完，来人便欺身将其压下，堵住了少女的唇。
陌生而用力的吻，裹挟着冷冽的风，仿佛将一切无情掠夺着，完全不同于辉二。
绝对不是辉二。
泉颤抖着，费力挣扎着想要推开，可于事无补。一剂冰冷的药液瞬间被打进颈边静脉。
少年停下所有动作，手指慢慢抚上少女的脸颊，像在撷取一朵娇嫩易碎的花。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少年看着泉，他的目光有些悲伤，在月光照耀下，像被遗忘的孤岛。
手中的紫藤花坠落，和源辉二相似的少年一把横抱起轻盈柔软的身体，在女孩张大却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走向了冰冷的玻璃楼层。
风呼啸着，还有列车在黑色夜空下，梦一般悠远的长鸣。
-
庆应图书馆内
“源辉二，有人找。”
正在钻研论文的源辉二头也不抬，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姓名？”
“藤原爱理，她说在老地方见。”
源辉二放下笔，背上包走出图书馆大门。
东校门旁的公园内。
九月的风声簌簌，伴随着飞舞的金黄银杏叶，吹在身上有些许凉意。走在一旁的人行道上，感受到了渐浓的秋意，过不了多久，寒冬就快来了。
藤原爱理有些焦急地站在原地。
“藤原？”
“辉二君，”藤原爱理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深田会社地产的出让记录和近期变动，还有一些旨在针对源氏制药项目而进行的伪造证据，里面的东西，你看过就知道是什么，我想科研部的疑虑也可以就此消除。”
“如果能够早日研发出药物，我想不光是我父亲，很多人也会因此得救。”藤原爱理说道。
“我明白，真的辛苦你了，藤原。请务必多加小心，如有需要，我会随时提供协助。”
“明白了，我会小心的，一切就拜托你了，辉二君。”
藤原爱理离开后，辉二回到了图书馆，看着笔记本内整理拼凑出的信息和线索，少年在内心思索着，眉目间除了担忧，还多了几分抹不开的哀戚。
医学部的测验结果是正确的，自己甚至和学科教授研究过并做了不同的模型实验，临床结果显示，安泷星屑确实可以救治活人，可要让一个已经离世十多年的人起死回生，无异于天方夜谭。
哥哥，难道你还没有放下执念，真的要复活母亲么？
你让我如何是好呢？我最亲爱的哥哥。
chapter19
赤沢来到幽灵坂，手里拿着用密封胶裹住的金属盒。
找到一处隐密角落布满藤蔓的院落，按下白门上的按钮，显示屏亮了起来。
“请进。”一个科学怪人正在工作台边忙前忙后。
门缓缓开了，像暗夜里某种动物露出牙齿的微笑。
千叶，生物医学情报员，十年前因为涉及非法研究基因项目和挪用资金一事而被源氏开除。
房间很大，遍布各种奇异造型的机械，一旁的电子设备闪着绿莹莹的光。这幢房屋和他的主人一样诡异，瞟向一旁架子上一排排的玻璃容器，形态各异的动植物标本目不暇接，还有泛着诡异光泽的各种生物器官，这让作为杀手的赤沢也不禁感到后背暗暗发冷。
“你就是深田手下的得力干将，赤沢？”阴恻恻的声音传来，赤沢回头，千叶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看着他。
“木村课长说让我找您，您有办法帮助我。”
“想不到十年没见，木村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啊...”千叶从赤沢手中接过金属盒，转身用电子钥匙打开锁，看见盒内密封完好的生化样本和实验报告。
半分钟不到的功夫，背后的赤沢便从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身体倒地，却像看到恐怖画面一般惊恐地抽搐着，千叶一只手从耳后摘下口罩，左手摩挲着从柜里取出的黑色药剂瓶，脑海中浮现不久前和辉一的对话:
“只要按照原来的计划，把新的样本和你手中十年前留下的基因药剂融合，最后再用从太空取回的暗物质airon作反应物，我所说过的药物就能问世。”
“木村课长，这可是违禁项目啊，当年因为这件事连累夫人被卷进去，如果社长怪罪下来，课长比谁都清楚结果。源氏的未来需要倚仗你的力量，你还年轻，我实在不希望你犯险。”
“呵...难道母亲大人的死，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至于源氏的未来，有辉二在，我想大可以放心。所以千叶博士，我已经等了太久，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我活着一天，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就当是，对母亲大人最后的报答吧。”
“...我明白了，到时候要用到的东西你不要亲自送过来。剩下的，就交由我处理。”
回忆结束，千叶喃喃着，俯下身，把赤沢固定在手术台上。在一切准备就绪后，然后拿起了手术刀，切开了对方的胸膛。
赤沢失去知觉前听到千叶最后说的那句话是:
“你想活下去吗？那就赌赌看。”
-
清醒过来的时候，泉用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于黑暗之中。
身上传来强烈的痛楚，先是头，然后是肩膀和后背，腰部以下甚至还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刺痛。
全身都是无力感，脑海中闪过天然的恐惧，还有一种奇怪的、像是突如其来般的悲伤。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独自旅行时，曾经在茫茫旷野上看到过的一只误落荆棘丛，被割伤却动弹不得的鸟。动物临死前绝望的眼神、血染的白羽，曾给那时的自己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悲伤残影。
周围的空气冰冷，漂浮着和医院相同的气息，夹杂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泉很不安，和在辉二家宽大的床上清醒过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试着活动一下身体，发现四肢都被绑带牢牢固定住了。
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并且想要开始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听见窗帘卷起的声音，月光照了进来，自己被人勾住了下巴。
“我可真羡慕辉二。”
“辉一，怎么是你？”泉惊讶地双眼圆睁。
“不然你觉得会是谁？”贴耳低吟，幽沉的声线使女孩子的身体微微一僵。
“辉一，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太...呃，我是说，你会有很不错的另一半，辉二还在等我。”泉虽然察觉到了一些隐晦的东西，但还是有些搞不清具体状况，联想到不久前和辉一在席上的那番对话和他看向自己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还是思索着开口，希望能将事态控制住，至少别恶化。
虽然这很难。
“另一半？或许这是你最后一次提他的名字。”
转眼相对，视线相接，少年黑色的眼眸中有压抑的欲望，还有很多晦暗不明的东西。
少年的手指远离了泉的下巴。
取而代之的是沿着锁骨下移而张开的温热手掌，胸前衬衣的丝带被抽开，肌肤间的触碰感将泉的回忆带到曾经被人绑架的那一天。
虽然因为运气好，被路过的人拦车报警救下，但自那以后也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心理障碍，做了很多干预才慢慢恢复正常。
“停下！辉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理由是什么，告诉我好吗？我们不一定要这样的，你把自己的理由说出来，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我们大家都会帮你。”希望抓住一线生机脱困的泉，大眼睛里闪着迫切的光，像是要流下泪一样，肩膀不知是否因为恐惧还是别的缘故，微微颤抖着。
“你在害怕么？”轻抚对方细腻的脸庞，辉一看着女孩的眼睛，语气平静而温柔，绕到身后轻轻抱住了不安的泉。
“只不过这是个秘密，你要答应替我保密，如何？”似暗流涌动的声音，在耳边升起。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辉一来到窗前，借着月光，泉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少年掌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你真的很美，泉。”少年的声线像浸泡在沼泽里盛开的玫瑰，仿佛要把人拉进看不见底的深域。
“无论是心灵，还是外表，都是显眼到不可忽视的存在，辉二会对你动心，我一点都不意外。就像这颗宝石一样，独一无二，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可是你知道吗？太过耀眼有时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不过好在那些曾经给你带来困扰的人，如今都成为计划中的一部分，被消耗掉了，这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
辉一轻轻敲下数码投屏开关，青蓝色的电子光芒，幽幽映在女孩碧色的眼眸中。电子玻璃上悄然浮现出一些画面：一些面目惊恐的人，以尸骸的形态，布满了整个荧幕。
碧绿的瞳孔一瞬之间剧烈收缩，少年用修长的手指覆上女孩惊惧的双眼。
画面很快消失，玻璃自动收进墙壁，世界归于黑暗，只有一秒钟，却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辉二能给你的，我同样做得到。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想现在站在你身旁的人会是我。”银色的月光下，少年背对着窗，除了宝石散发的淡彩，泉只看到他依稀浮现的脸庞。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复活，大家会不会更幸福一些呢?”
少年眼中映着游离般的光，可依旧温柔平淡地叙述着，像在讲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既然那个世界选择让我存活，从黑暗中挣脱，便再不甘心做从前弱小无力的自己。死过一次的我，只希望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包括你。”
“这条南十字星是母亲大人留下的礼物，也是我最珍视的东西，既然你刚才点头同意，我便把它送给你，它承载着一部分秘密，同时你也会知道关于我全部的事。”
木村辉一来到织本泉身后，替她戴上了那条星环吊坠。
织本泉这才看清了少年手中之物，闪烁着半透明光芒的粉蓝色宝石，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传来，女孩觉得自己的颈部凉凉热热的，看不见的线似与心脏相连，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风在黑暗中呼啸着，脑海中的影像一开始只是如同光点般的大小，渐渐地，便融成了一帧帧清晰的画面。
好像看到了辉一的过去。那个从小就独自一人的孩子，有着很悲伤的痛苦经历，跟曾经的自己，很像。
那个孩子，总是懂事而沉默地承担着本不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在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妈妈后，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孤独地长大，到后来承载着多年未见近乎陌生的父亲的期望，在语言不通的万里异国求学，更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苦与挫折，他的初心是成为优秀的医者，拯救曾经像自己一样无助又绝望的人，时间推移，那个孩子渐渐能独当一面了，他的羽翼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坚硬有力，身边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心事不减，可与言者却无二三，于是每到孤独的时候，他时常站在无人之境与自己对话。
后来，他变得越来越冷静，也越来越少流露情绪，作为被父亲安排在暗处的人，多余的情感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岁月蕴含着神奇的力量，它赋予木村辉一英俊的面容和令人如沐春风般的谈吐，面对女孩子们的赞许和爱意，他会回以礼貌的笑，像一片云般停留在气层表面，或远或近。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少年温文尔雅的外表下，似乎还隐藏着还没治好的、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痼疾般的伤痛。
似乎除了一同在数码宝贝世界历险的自己，此后再也没有能走进他心房的女生。
这是辉一的心声。
多年未见的同伴带着背后的故事向她走来，泉的心情很复杂，胸口也牵着痛了起来，她很想抱抱眼前这位在微时被人轻视冷落了很久，看似强大实则伤痕累累到让人心疼的少年。泉想要像温暖那些曾经被烦恼悲伤所困扰的朋友们一样，告诉他没关系，还有很多人爱你，还有辉二与我。
可是，她现在像一尊只有意识还在的雕像，虽然知晓了他的一切，但泉觉得眼前和辉二相似的少年与自己有着一种难以用具体数词形容的遥远距离，像望远镜中的星星，看似在眼前，却不知隔了多少光年。
他的故事，他的秘密，还有......这条名为南十字星的吊坠。
“为什么愿意信任我呢?”女孩有很多话想要问，到了嘴边却只留下这一句，不知是否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泉用力发出的声音很小，像窗边苍白的月光。
“因为，你是我的解药。”少年居高临下，眉目温柔地微笑着，泉闻到他衣袂间浅淡的乙醚味道。
“你刚才好像说要帮我？那么，我很乐意接受，泉。作为感谢，不如我顺便告诉你一个未来的秘密，”辉一顿了顿，说出六个字：
“辉二要订婚了。”
织本泉愕然。
辉二...要订婚了，和谁？
辉一淡漠又有几分同情的微表情明显在说不是你。
“从他一出生时就注定好了，只因为他源氏的姓与血脉，所以注定不能随心所欲，这一点，我们都一样。”
被雷劈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一开始浑身动弹不得的僵硬感，现在已经变成了近乎融化般的无力，泉察觉到自己的精神正在一点一点流失，在对上那和辉二极其相似的摄魄眼眸之时。
抽检结果显示，织本泉血液中的红细胞缺乏D抗原，这几年，寻遍全国也没有找到几个和母亲相同，并且和安泷抗原适配的血源。令人欣慰的是，刚刚那一管测试针没有出现排异现象，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木村辉一已经用剩下的血液完成了药剂融合实验，南十字星计划需要她。
“忘了我弟弟辉二，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在未来等你的人是我，我们会创造新的回忆，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少年再次俯身，落下占据了无数个孤独日夜里，朝思暮想的，温柔而冰凉的一吻。
浅浅的呼吸，绝望的心跳，和辉二相似的却似乎并不认识的少年。
在这场陌生又冰凉的梦里，成为溺死在沼泽里的玫瑰。
没有力气，只剩下心跳在反抗，女孩碧色的瞳孔里闪着水光，于绝望中慢慢阖上双眸，一颗干净透明的眼泪在脖颈处滴答破碎。
天啊，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今天这样?我...怎么可能忘记辉二呢?在一起冒险时多到一生都忘不掉的回忆，还有很多没有实现的约定，还要去看一看夜空上的南十字星，在南半球那片最干净的星空的见证下，和他许下结为夫妻的誓言，那该有多好啊。
冰块脸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我还想一直，一直看下去，和他永远不分离......
要一辈子在一起。
源辉二说。
月光越来越淡了，药效在血液中慢慢溶解四散，泉靠着强大意念尽力支撑的神识也变得空蒙起来，她想起那天在繁星之下转身，朝自己微笑的代号为蓝的少年......那个站在远处等待自己的身影，还会是辉二吗?
-
源辉二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还是没有人接。
「...」
「?」
「两个晚上的时间，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再不回答我可就报警了。」
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源辉二等了半天依旧不见回答，织本泉从来不会莫名其妙地玩失踪，她是个率真的姑娘，喜怒哀愁都写在脸上，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天台上，夜明星稀，宇宙深处藏着时光的浩瀚与不言的秘密。
少年思考了一番，转身看到天空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源辉二伸手，小鸟顺着少年的手指站了上来。
“你知道泉去了哪里吗?”
“唧--”天空抖了抖羽毛，摇着脑袋表示不知道。
奇怪，自己怎么也和她一样，开始对鸟讲话了。源辉二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得不感慨潜移默化的强大。
她一个正常生活在东京的女孩，除去外表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莫非...
资料、G工会、安泷、科研部...还是？
实验？
在脑海里快速把线索过了一遍，排除掉直接嫌疑对象，所有东西似乎都隐约和辉一有关。
天空缩成一团，把头埋在羽毛后面打瞌睡。
正在源辉二继续思考的时候，门外传来父亲敲门的声音：“辉二，我可以进来吗?”
-
晚间，九点十分。
宽大的深色檀木桌前一端坐着辉二，一端坐着父亲，以及玲子夫人。
“辉二，我这次回来，是以决策者的身份向你表达希望源氏和藤原家联合的意愿，这是目前的使命，也是董事会的意思，你是源氏未来的继承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两人的视线落向沉默不言的少年。
“若是没有南十字星计划，深田也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源氏的精力和人手都集中在医研部，与其耗费时间同他们苦苦周旋，不如和盟会联手，这样不仅明智，而且更为长久，”
“爱理这孩子很不错，你们还是同一年考进庆应的，相处的时长更是不在话下，我看，没有比藤原更好的选择了，你说是吧，亲爱的?”玲子夫人看向一旁的源辉成。
对面的中年男人有着冷峻严肃的外表，父子之间汇聚的目光为冰凉的大厅平添了一丝看不见的、黯哑的火药味。
“事关源氏的未来，所以叫上辉一共同商榷不是更为公平?”沉默很久的少年开口道。
对面的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源辉成的脸色沉了下去。
“辉二，”源辉成开口道，“有些事情的并非大家都在就能达成皆大欢喜的结果，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就只能慎重取舍。我希望源氏的未来在你手上，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源辉二看着父亲，个把月不见，父亲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曾经被自己所仰望的高大身影也渐渐同自己平齐，他觉得父亲似乎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一旁的玲子夫人从素色手袋里拿出三张金色印花信笺，将其中一张朝辉二轻轻推了过去，是藤原家的请柬，上面写着源辉二的名字。
“这也是藤原高层的意思，下周的宴会，我们都会出席。”
“......”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回一趟本部，玲子，去拿我的密码箱，今天把事务所的项目完结，明天还要请藤原会长一聚。”
车的发动声自楼下响起，随夜风渐渐远去。
源辉二站在天台上，天空扇着翅膀飞过来，轻轻落在少年的肩头。
深田那边已经受到南十字星计划的影响了，资料的泄露暴露了其想要吞并源氏的野心。源氏和藤原联手固然是件好事，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是计划的一环，辉一作为父亲安排在暗处的人，不会成为被明枪暗箭所波及的对象，只是也不能成为源氏利益链条的参与人，哪怕他已经出类拔萃，却还是不能和自己一样，得到应有的东西。
还有，泉...
天空从织本泉家中飞出来，说明她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回家。唯一的可能，就是实验室。
源辉二的脑海浮现出那些生命中恣意欢笑的时光，夜风吹乱了少年的长发。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要结束了。
少年绷紧拳掌，指间的骨节跟着响动的同时，暗自下了决心。
辉一...源氏亏欠你的，我愿意加倍奉还。
违禁实验也好，药物也罢，都是因为你对母亲深深的思念。
只是，不要伤害泉。
这世上再也没有另一个像她一样的姑娘，如和风细雨般同时飘进你我二人的心中。如果可以，我愿意就此消失，换她平安无事。
我最亲爱的哥哥。
Chapter20
二十年前。
目光沉稳的女人低着头，神色专注，手上的化学药剂散发着光芒，淡青的投影照亮了一旁的试纸和书籍。
前科研部的首席专家，木村朋子，一个月前与源氏制药的部长源辉成结婚。
两人因为项目合作而认识，那天，木村朋子从科研部大楼走出，她边走边利落拉下链扣，一头微卷的如瀑黑发从白色防菌服中倾泻而出，露出一尘不染的红色衬衣，发丝在空中微微飘扬着，傍晚的阳光让她显得格外风采靓丽。
源辉成从车上下来，伸出宽厚有力的手：
“木村小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女人笑了，伸手回握。
“源社长？请多指教。”
很多时候，爱情是从笑容开始的，这个笑，他记了很多年。
昭和年代的爱情平淡而温暖，源辉成一有空总是会和木村朋子在夕阳下的公园、海边漫步，交流着彼此的兴趣爱好，谈天说地，从不久前出现的泡沫经济论，不知不觉一直谈论到大和号。
有一天，源辉成踏进会社门口的时候听到社员在谈论他的名字，似乎是和朋子有关。
“爱妻号。”一个男社员说完，转头对上了源辉成扫视的目光。
男社员吓得连忙要摆出土下座，山呼请罪，却被源辉成摆摆手阻止了。
平日里不常笑的社长嘴角微微一勾，似乎并不计较，于是大家纷纷坐在工位前继续忙碌起来。
源辉成以前总是会和大家去外面的餐厅用餐，现在却不见人影。在看到社长每天提着带有姓氏缩写“MK”绣样的枫叶便当袋精神饱满地进出会社后，大家都心知肚明社长恋爱了。
不光工作干练，气质出众，木村朋子还有着那个年代的日本女性特有的温柔智慧，会把便当做成各种各样的画面，有的是电影，比如《泰坦尼克号》和《潮骚》的经典画面，就可以看到黑昆布轮船和用豆腐拼切成的衣裙，有的是文字和动物，海苔字写的“元気”一边是渍牛蒡做成的小柴犬，竹轮和肉拼成的房子，还有用番茄酱勾出的靠在一起看日出的一家人等等，颇具视觉艺术的同时有着独特风味。
婚后，两人因为工作原因总是聚少离多，第四年起，木村朋子因为新的研究计划，有时甚至一个月都无法回家。在生下双生子后，产后虚弱的朋子为了不耽误正在进行的差速离心实验，很快就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和科研部达成合作的那几年对于源氏而言是一段里程碑式的历史，只是那时的源氏制药才刚刚起步不久，需要拿出成果才不至于被低迷的经济浪潮裹挟沉坠，东京乃至本州的商界厮杀愈加激烈，作为科研部负责人的朋子更是拿出了力挽狂澜的决心。
好在有各界人士共同的支持，新一代抗组胺药物的研究非常成功，木村朋子将其用在了科研部旗下分医院的治疗中，治好了不少在药物问世之前的绝症患者，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位了不起的研究员的名字。在得到了足够的资金支持后，科研部这颗世纪之星也渐渐运转起来，开始发光发热。
重症监护室的一位患者服用了科研部的药后，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这位患者的名字叫深田龙平。
深田龙平是极道出身，因为帮派内部的一些原因，他在单枪匹马地去追堵对手的时候，遭到设计，连人带车摔下坡道，受了重伤。
外伤调理不是问题，时间会使裂开的伤口慢慢愈合，只是深田的血液里感染了一种罕见的毒素，这种病症尚没有被成功治愈的先例。
预感自己命不久矣的深田，自嘲般地苦笑着，窗外一片空白，仿佛自己的人生。临走了，什么都没得到。
家人、朋友，在得知自己出事之后，纷纷不见踪影，就像避衰神一样躲避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新选组组长”。
不甘心啊。
在丸之内商业区呼风唤雨、风光一时的景象历历在目，男人捏紧拳掌，在心里抱怨着。
深田龙平在昏迷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脸颊清瘦，眼睛有着日光般神采的女人。
她正在和医院的专家交流着什么，然后很快便转身消失了。
深田从医护人员处得知，她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日后研发出新型抗毒素药剂的木村朋子。
-
世纪之交前夕，科研部收到了来自国际方面的新任务。
新的实验辐射强度太大，科研部的人员没日没夜地测序、排列、成样，木村朋子如云般细密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眼眶也日渐凹陷。
源辉成很担心妻子，他态度强硬地将朋子从实验室拉走，要她休息。
朋子却摇了摇头，只重复了一遍“这个项目很重要，我不能放任不管”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进入感应门，按下了反锁键。
那之后两人多次争执，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二人的婚姻岌岌可危。
朋子主动提出离婚，留下了辉一在自己身边，辉二则跟了丈夫。
办完离婚手续后，二人分别的那天，源辉成站在公园前，朋子对他说：
“辉成君，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忘了我，请替我好好照顾辉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他难过。”
朋子比以前还要清减三分，以前匀称健康，还爱笑，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到她脸上的奕奕神采，现在她身上似乎只剩下骨节。
是什么剥夺了这个曾经洋溢着太阳般朝气的女人身上的蓬勃生机？源辉成很想触碰她那苍白的皮肤，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女人转身离开，像一片枫叶般飘走了，远去的背影在风中摇曳。
回过神来，只剩下萧瑟而寂寞的秋景。
她的妻子是那样无言而倔强。
源辉成没有一蹶不振，而是专心投入工作，很快，源氏顺利完成了产业集合，拿下了多个指标，在泡沫经济的后浪中稳住了根基，于二十世纪初一跃而起。
考虑到和朋子婚姻的破裂可能会对辉二造成影响，所以当小辉二开口问自己妈妈去哪了的时候，源辉成对辉二说了谎，一个看似简单直白，甚至杀伤力很大，但背后却隐藏着一个父亲莫大苦心的善意的谎。
后来，源辉成遇到了和前妻外貌有几分相像的玲子，玲子没有朋子倔强的性格，玲子更体贴，也更顺从，只是玲子也好，朋子也罢，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再婚后的那几年，生活一直很平静，直到有一天，也是辉二生日的那天朋子主动打来电话，说希望能见一面。
源辉成欣然答应，甚至想带着辉二一起去见一见朋子，当朋子说借用自己的车去接辉一的时候，源辉成同意了，没想到，这一举动成了此生的噩梦。
那天晚上，源辉成没有等到自己孩子的妈妈，等来的却是朋子永远离开的消息。
源辉成无法接受，憋了这么多年，他还有一肚子话要对朋子说，他还想问：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当初就算是冒着被辐射的危险也要进行研究的你，为什么会离开你所热爱的科研部，离开我？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还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辉二他一直很想你，身为母亲的你，难道就不想念他么？
朋子不答话，也听不见，只是静静地闭着眼。
凶手说，是为了报复源辉成，他害得他们都没生意做，他活该，那女人只是当了他的替死鬼而已。
面对杀害朋子凶手的猖狂狡辩，源辉成怒不可遏，出手便是一记重拳，凶手的几颗臼齿瞬间飞了出来，玲子赶过来拉住杀红了眼的源辉成，出言劝慰，让他不要动气。
在源辉成的坚持和多方努力下，凶手最终被判了死刑。死者木村朋子虽然辞去了科研部的工作，但还是作为特效药之母而广受尊重，因此这件事在社会上造成了不小影响。
裁判所宣布结果的那天，源辉成又回到和前妻牵着手走过很多次的公园，看着曾经留下过无数回忆的地方，这个坚强的男人还是没能忍住泪水，他知道，他的朋子再也回不来了。
Chapter21
黑夜无边，车窗外起了雾，比之前在家中透过玻璃看到的更浓重。
源辉二启动离合，他打算去和辉一说清楚。
加速行驶的越野车，像流线般撕开了夜风。
街边的景物呈点状模糊不清，再到片状飞快闪过。
心里不安的感觉更重了，似乎有些超出认知范围的东西在悄悄影响着什么。
穿过第二个街区的时候，背后突然闪过毛骨悚然的凉意。
不对劲。
源辉二刹住车。
透过车窗，右边的暗巷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影。
-
遭遇战。
漆黑的街道。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蹲在对面，随着身体起伏，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丧钟一般不详，雾气中似乎弥漫着动物的血腥味。他正埋着头，啃食着手中的红色肉块，散落在地上的，是残污的白色羽毛。
源辉二清楚地看见，他手中握着的，分明是一只死掉的鸟。
实验部每一只用做实验的生物，都会有源氏特定的编号。
脚部带有标环，是实验部里的生物样本。
敏感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人类了。
男人慢慢转过头，摇晃着站起，腰间生锈的锁链嚓嚓作响，诡异地笑着，露出了尖利的牙齿，朝着光源冲了上来。
一阵叮铃声响起，怪物带着锁链的手迅速闪过，在车窗上留下三道猩红的裂痕
车沿道路直线加速，任由身后传来野兽般的咆哮。
行尸化的男性像没有知觉一般追了很久，仿佛永远不会停息。
追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血红视野内锁定的目标消失了。
怪物停下脚步。
“喂，这边。”背后响起少年的声音，怪物回头一看，他正抱臂站在原地，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幽寂视野重新出现带有高饱和色彩的活动目标，怪物的手臂从因极度兴奋而变形的面部边摇过，贪婪地飞扑上去。
尖利的指甲离那双黑色眼眸的主人不到半米处之时，对方一个45°的侧身掣肘，搭配一记连贯的手刀，攻击者便顺着弧线半空下落，挂在了尽头处下方，一个废弃厂区的铁丝网钩上，刚开始还以一种狰狞姿态极力挣扎着，后来便渐渐不动了。
来到那具尸体身边，在确定已完全没有生命迹象后，源辉二转身离开。
车辆平稳而快速地行驶，拉直的风声里，夜色比之前更加浓烈。
从怪物的形态和攻击方式来看，和自己初步推断的结论一样，那是受到禁药控制可能出现的结果，只是刚刚在上方观察时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怪物被刺穿后的伤口处，刚开始还是和人类皮肉破裂后流出的血液一样正常，在接触到空气的数秒后，便瞬间褪成了铁锈样的红。
就像是死了很久一般，暗陈的血。
不是活人，难道靠药物支撑才有的生命体征？
看着从刚才那具尸体上收集到血液的样本瓶，里面的液体似乎在微微流动，借着环境光，玻璃内部还有些细碎的东西在闪。
整理资料不难发现，虽然深田变更了自家控股人的身份，从台前隐去姓名。但后续明里暗里的行动无一不在针对源氏，因此，对方用资金支持科研部进行合作研发这一谎言也就不攻自破。
秘密资料、生物关联...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
一种直觉从源辉二的脑海闪过：深田在偷窃源氏情报，而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为他提供便利。
正当少年头脑风暴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片尖叫，一个男人倒在街道口的血泊里，一旁的母女在声嘶力竭地哭泣。
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从乱作一团的现场飞跃过来，少年连忙急刹车。
逃窜的人群、警笛的急鸣，疏散人群紧急撤退的播报在城市上空回响。
眼前的景象一片混乱。
源辉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这场景和那一天多么相似，脑海中十多年前的残象挥之不去，留下赤色的冲击，针刺一般牵动着神经。
脑内出现看不见的音波，如无数条射线般的箭矢朝自己飞刺过来。
少年用力捂住了耳朵。
爆炸声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橘红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半个街区。
繁华的六本木中心，顿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下，照亮了东京的右半边天空。
火势汹急，来不及破门而出，便被热浪裹挟着连人带车撞在了一边的墙上，天旋地转间，源辉二下意识死死护住玻璃瓶。
不知名的人形生物，也跳到了着火的车上，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带血的镰刀。
正当刀锋即将落下之时，砰的一声，怪物应声倒地，身后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大红色身影。
是拿着合金棒球棍的神原拓也。
“辉二——！”
金属球被看不见的磁吸线迅速拉回至手中，红衣少年飞奔着冲上前去，神色焦急地砰砰敲打着车门。
源辉二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拓也不停大张着呼喊自己名字的嘴，恍然间，还有织本泉看向自己心痛到快要破碎的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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